——《诗经·周南》
螽斯羽,诜诜兮。宜尔子孙,振振兮。
——《诗经·周南》
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
——《诗经·秦风》
入首两句便都是隐语,所隐者有时偏于意象,所引事物与所咏事物有类似处,如“螽斯”例,这就是“比”;有时偏重情趣,所引事物与所咏事物在情趣上有暗合默契处,可以由所引事物引起所咏事物的情趣,如“蒹葭”例,这就是“兴”;有时所引事物与所咏事物既有类似,又有情趣方面的暗合默契,如“关雎”例,这就是“兴兼比”。《诗经》各篇作者原不曾按照这种标准去做诗,“比”、“兴”等是后人归纳出来的,用来分类,不过是一种方便,原无谨严的逻辑。后来论诗者把它看得太重,争来辩去,殊无意味。
中国向来注诗者好谈“微言大义”,从毛苌做《诗序》一直到张惠言批《词选》,往往把许多本无深文奥义的诗看作隐射诗,固不免穿凿附会。但是我们也不能否认,中国诗人好作隐语的习惯向来很深。屈原的“香草美人”大半有所寄托,是多数学者的公论。无论这种公论是否可靠,它对于诗的影响很大实无庸讳言。阮籍《咏怀诗》多不可解处,颜延之说他“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,百世之下,难以情测”。这个评语可以应用到许多咏史诗和咏物诗。陶潜《咏荆轲》、杜甫《登慈恩寺塔》之类作品各有寓意。我们如果丢开它们的寓意,它们自然也还是好诗,但是终不免没有把它们了解透彻。诗人不直说心事而以隐语出之,大半有不肯说或不能说的苦处。骆宾王《在狱咏蝉》说:“露重飞难进,风多响易沉”,暗射谗人使他不能鸣冤;清人咏紫牡丹说:“夺朱非正色,异种亦称王”,暗射爱新觉罗氏以胡人入主中原,线索都很显然。这种实例实在举不胜举。我们可以说,读许多中国诗都好像猜谜语。
隐语用意义上的关联为“比喻”,用声音上的关联则为“双关”(pun)。南方人称细炭为麸炭。射麸炭的谜语是“哎呀我的妻”!因为它和“夫叹”是同音双关。歌谣中用双关的很多,例如:
思欢久,不爱独枝莲,只惜同心藕(“莲”与“怜”,“藕”与“偶”双关)。